稍稍

-03-

小作家知道自己陷在创作的瓶颈期，那天蔡徐坤说的话更让他如鲠在喉。陈立农穿着黄色的背心在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做志愿的交通指挥员，本来是为了借机好观察人群，可是现在他却神不守舍。

刚刚一个女孩子蹲在路边狼狈地哭，陈立农好心过去安慰她，那女孩子眼睛都肿了，长发贴在湿漉漉的脸颊上：“你也失恋过吗？”

陈立农没说话。

“那你不懂。谢谢你。别管我了。”

蔡徐坤开车过来接他的时候，他还穿着那件丑丑的大马甲，双手缩在袖管里，坐在绿化带边上发呆。蔡徐坤摁住喇叭嘀嘀两声，他才愣愣地抬起头来。

“去哪里？”

“先上来。”

车里开着空调，暖暖的，陈立农捂着发红的耳朵揉搓，身体一寸寸融化过来，渐渐有了知觉。

“如果温暖是幸福，那寒冷是不是悲伤？”

蔡徐坤发动了车子：“怎么？”

“今天遇到一个女孩子。她眼里的悲伤如有实质，和今天的风很像，很锋利，很冷。”

车子又转过一个路口，蔡徐坤应合着：“也许吧。”

副驾驶的人打了个冷战，耸着鼻尖，把缩着的手脚渐渐松开，放松地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：“不管了。反正我的话，暖乎乎就很开心啦。”

车里安静下来，又驶过几个街区，最后停在一个红灯的路口。蔡徐坤以为他睡着了，转头去看，没想到他正在车窗上哈气，又伸出手指落在那层模糊又朦胧的水雾上，画一些奇奇怪怪的轮廓，透过那些线条，歪着头往车外看。他似乎感觉到了视线，回头看到蔡徐坤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，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巾把那些随性的涂鸦擦掉了。

“抱歉。”

蔡徐坤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句话：“他是个很可爱又很温柔的男孩子。”

绿灯通行，车子又开始动起来。黄色的路灯有规律地闪过，明暗交接，蔡徐坤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
-04-

两个人看了一场电影，陈立农挑的，是那种排片量可怜、上座率惨淡的慢节奏文艺片。

检票之前陈立农像个小孩子一样买了一大桶爆米花，兴致勃勃地摆在两个人的座位中间，很爽快地邀请他吃。

影片果然很慢，有一些很别扭的镜头，里面的演员都讲着方言，蔡徐坤看得直打哈欠，无聊到一直在吃爆米花，还不小心落了几片到自己的衣服上，不知道染没染上油渍。

他去看右手边的陈立农，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，那些闪烁的光线落在他眼睛里，显得格外虔诚。

电影终于落幕，大灯打开，蔡徐坤起身，却发现自己身边的陈立农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。他递给他一片纸巾，陈立农胡乱擦了擦，眼睛还是红的，说了声谢谢，鼻音很重。

电影院大厅里循环播放着预告片，两个人看完没走，陈立农买了两杯温牛奶，他们坐在吧台上聊天。

“你说的对，我应该多看一看别人的故事。”

“这个导演是我一直很喜欢的导演，非常有才华，他的作品虽然小众，但是得过很多奖项，每次看总有新的收获。”

蔡徐坤喝了一口牛奶，看着电影票上的名字，的确有些熟悉。“他该不会就是那个自杀的导演吧？”

“你知道他？”陈立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，忽而拍了下手，恍然大悟：“我记得了。当时院庆有办电影节，这部电影就在里面！你也有看对不对！”

“它里面那个从窗户里往外推的长镜头实在是太美了，这个故事看似很平淡实际上非常难拍......”

陈立农激动地讲述自己体会的场景莫名地和自己脑海里的场景重合，当初那个女孩子也是如此炽热和兴奋，而自己当时能做到的，只是附和着点头。最后她失望地叹了口气，说什么来着？哦，不应该抱着希望和自己讲这些的。

他们倒是应该很谈得来。

这个念头甫一出来，蔡徐坤就觉得非常难受。嫉妒心不可救药地疯狂滋长起来，又疼又痒，躁动地难受，只想让面前的人闭嘴。

“噢，不好意思。”陈立农敏锐感受到了身边人不耐烦的情绪，适时地止住了自己的表达欲：“你很累了吧？抱歉让你陪我这么久，我们回去？”

蔡徐坤的车停在他家楼下，陈立农下了车，又凑过头来敲他的车窗。

车窗降下来，蔡徐坤露出来一双好看的眼睛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今天谢谢你。”陈立农弯着腰冲他笑，递给他一只小巧的兔子玩偶：“今天抓娃娃抓到的，送给你啦。要开心喔。”

等他一蹦一跳地走上楼去，蔡徐坤才反应过来，哭笑不得地捏了捏那个玩偶。

搞什么，我又不是女孩子，要什么玩偶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