稍稍

上一棒  @农农是团宠呐

题材：修仙玄幻

【丞农】天机不可泄露

陈立农总觉得自己的师父不靠谱，说话总是三句真两句假一句玩笑，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
“师父，他们总说我是你的童养媳，是真的假的？”

范丞丞挽了个剑花漂亮地入鞘，故作高深地摸着下巴的胡茬：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
陈立农翻了个白眼：你看，他又开始了。

 

01

“天、天纵”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不紧不慢地捋着胡须，一双浑浊的眼珠缓缓注视着那个萝卜头一样的小人，“天纵奇才啊。”

陈立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，滴溜溜地转，抓着带他上山的那个叫什么丞的大袖子，使劲往后边儿藏。

范丞丞被拽得身子一歪，皱着眉跟陈立农抢袖子：“唉你这个小孩儿，松手啊！哪儿有抓人家袖子的！”

长老的胡子一撇，半仰着头闭上眼睛，神神叨叨的：“缘、缘分呐。”

范丞丞也顾不上行礼了，他急着交差呢，再不完事儿他快赶不上素斋放饭了！

“长老！您看，是不是他？”

长老岿然不动，仿佛入定了一般。

陈立农抓着袖子死不放手，范丞丞急了，一甩袖子，咣当当掉出来两个酒瓶。

“嗯！”长老雪白的长眉一挑，徐徐张开了眼睛，这回说话倒是利索得很：“好酒！”

若是这点眼色还没有，范丞丞就别想在孤云派混了。他赶紧把两瓶酒递过去，嘴上甜的很，暗地里心疼得滴血：“长老，这次下山，专门给您带的！十年珍藏女儿红！您看，这差事，我算办成了么？”

长老接过酒，只睁了一只眼睛瞧他：“天机，不可、不可泄露啊。”

范丞丞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，我可去他娘的天机吧，还能不能愉快地交谈了。我瞧着我带来的人挺对的！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，世界上还能有第二个陈立农么？

陈立农可能是看出来这个干巴巴的老头就是个吉祥物，也不害怕了，倒是挺好学的：“什么叫泄露？天机又是什么？”

“泄露就是，嘭！”

陈立农被吓得一哆嗦，范丞丞以为他就要哭了，没想到这孩子反而咯咯地冲他笑了起来。

没意思。范丞丞悻悻地收回鬼脸。

没想到长老的眼神突然亮得跟十五的月亮一样，直勾勾地瞪着他们俩，笑了。范丞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。

“不错，不错。这孩子便就交给你带吧。”

“什么？！”

 

02

“到底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？”

范丞丞实在被问烦了，他这顿饭就不能安生地吃吗？

“你认真听着啊，我可不说第二遍！”范丞丞用筷子指着陈立农的鼻尖，三两下咽掉了嘴里的豆腐，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：“从前有个神仙叫天机，他啊一直被天庭当做宝贝似的藏起来，因为他是最厉害的神仙，他知道这世界上所有发生过的，正在发生的，和将来要发生的一切的事情，轻易不能出来。所以叫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
陈立农用勺子舀着米饭吃，勺柄敲着瓷白色的碗沿，叮叮当当的。

“为什么不能出来？”

“因为他一出来就会被人抓住问问题，问到他被烦死为止。”

“噢。”陈立农低下小脑袋，把碗里的胡萝卜一个个挑了出去。“你编故事骗我。你嫌我老是问问题。”

范丞丞眉毛快要飞到天上去：“我哪句话骗你了？不信你问长老去！他是我们这儿最厉害的人！”

陈立农半信半疑地歪头看他，嘴角还沾着两颗米粒，眼珠又黑又大，炯炯有神，像小狗一样直直地盯着你，怪让人心虚的。

范丞丞叹了口气。陈立农这小孩长得粉雕玉琢的，换上了孤云派月白的外袍，戴着玉冠，更显得俊秀。只可惜就是瘦了点，明明是十岁的孩子，长得却只有七八岁的块头。外边村子里闹饥荒，他家人口多，父母焦头烂额，知道仙长选中了他家幺儿，高兴都来不及。范丞丞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带进了山。

“咳咳，陈立农！既然你进了孤山，那就是孤云派的人了，长老让我带你，那我就是你师父了。师父不会害你，也不会骗你，知道了没有？”范丞丞掏出一块手帕，给他擦了擦嘴角。“吃饭的时候慢点，没人跟你抢。”

“为什么你是我师父？”

“因为我还没收过徒弟。”范丞丞捏着他脸颊上的肉，心想，手感还怪好的。“我肯定疼死你了。”

陈立农揉着腮帮子想，疼不疼我还不知道，我挺疼的倒是。

 

03

陈立农这孩子机敏非常，一般人糊弄不了他。所以一开始范丞丞也没怎么担心他，以放养的状态，养羊似的带徒弟。

孤云派作为有名的大派，弟子众多，山里与陈立农同龄的第二十三代弟子们都比他高出快半个头，相比之下陈立农简直就像个营养不良的豆芽菜。更何况陈立农入派晚，还跟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师父，三天两头受排挤。

一次讲经课，夫子在堂上瞌睡，一个淘气的孩子趁其不备直接踢翻了陈立农的砚台，甩了夫子一脸的墨水。夫子怒不可遏，让陈立农在禁地烈日下暴晒三个钟，滴水未进，以正视听。

范丞丞得了许可能进禁地的时候，陈立农已经头昏脑涨，快要晕过去了。他抱起浑身是汗的陈立农，只说了一句：“不必解释，师父信你。”

陈立农缩在他怀里，当即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要钱似的往下掉。他委屈地打着哭嗝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当时陈立农虽然年纪尚小，但他记得清清楚楚。就是那一瞬间，他觉得，师父是那么令人安心的存在。

自那以后，范丞丞几乎是把陈立农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。每天不要钱似的给他喂各种山珍海味灵丹妙药，原本细瘦的小人儿也不知不觉圆润了起来，脸色粉嘟嘟的透着灵气。

甚至派里都传，范丞丞有断袖之癖，这是给自己养了个童养媳啊！哪有师父和徒弟整天黏在一起，盖一张被子睡觉的？

范丞丞也不计较，应该是从长老哪里偷学来的招数，每次陈立农问到，总是用一句“天机不可泄露”给他堵回去。

不过陈立农也不在意，每天抱着师父睡觉，又暖和又柔软，何乐不为？

陈立农学东西很快，范丞丞上午念给他的法诀，次日他就能悟出道理来，再隔天就能用得出神入化。可是范丞丞嘴上总是不饶人，一直泼他冷水，陈立农就翻白眼：“我问了，李师兄这个口诀足足悟了三个月，你嫌弃我笨？”

范丞丞翘着二郎腿，眉头一皱：“你那个什么破李师兄什么水平？你什么水平？你和他比？”

陈立农鼓着腮帮子不服气：“长老都说我是天纵奇才！”

范丞丞捏着一颗花生吃了下去，不紧不慢地咀嚼着：“他那个人神神叨叨的，不靠谱得很，每个弟子入派的时候他都说一句天纵奇才，你还真信了？哎呦我的笨徒弟唉！你还差的远呢！”

之后，通常情况下的发展就是陈立农被气的脸色发红，拂袖而去，范丞丞喝着小酒偷乐。陈立农这孩子好面子，倔得很，范丞丞只能自己灰溜溜地去炼丹房骗两颗丹药来，晚上哄着小徒弟吃了，再揉揉他的脸说师父错啦。陈立农就会抱着他的脖子嘟囔：“以后不许说我笨了！”

范丞丞嘴上答应，但是心里觉得好玩儿极了。结果这就成了个死循环。

 

04

第一次捉妖的时候，陈立农被溅了一脸无辜村民的血。才十五岁的少年如何见识过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，当场震惊到身体僵硬。眼看着就要被妖物从胸口切开，是范丞丞一个凌厉的剑气替他挡了这一招。

事发突然，范丞丞也只是权宜之计，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，虽然挡住了，但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。

陈立农一边哭一边给他熬药，哭的范丞丞都快笑了。第二天范丞丞口干舌燥地醒来，觉得四肢沉得像灌了铅，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，就对上一双猩红的双眼。差点吓到西天去。

陈立农瞪着红肿的双眼，趴在他的床头看他：“师父，天机的故事是真的吗？”

“师父，我做了一个梦。”

范丞丞心里咯噔一下。

“你梦见什么？”

陈立农亲亲他的手：“我梦见你被地狱的铁锁钉在刑柱上，血流遍地，奄奄一息。我梦见自己的声音说，‘天机自请入轮回，与他无关。’所以你能给我讲讲，天机的故事吗？”

范丞丞闭着眼睛，他笑了。

“天机那天出关，遇见了一个拖他入地狱的命定之人。我言尽于此。天机，不可泄露。”

 

05

陈立农十八岁的时候，按照师门规矩，需要独自下山历练。彼时他已经抽条成一个翩翩少年郎，个子窜得如同后山竹林里的竹子，一天一个样儿。

范丞丞那天破天荒地没有睡懒觉，起了个大早立在山门口等他。他一身白衣，高挑的身影被笼罩在朦胧的山雾之间，恍若仙人。陈立农揉了揉眼睛，生怕自己是认错了人。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：“师父？”

范丞丞长叹一口气，颓然地蹲在山门的大石头上，衣摆垂下来挡住了“孤”字的左半边，成了个“瓜云派”。

他挠了挠头：“农农，要不然，你别去了吧。”

陈立农这下确定了，肯定是自家不靠谱的师父本人没跑了。每次都是想一出是一出，他可算看透了。他把手里的佩剑往土里一戳，包袱一扔，干脆以其人之道，还治其人之身：“行啊师父！那再好不过了。”

陈立农佩剑上的青色剑穗摇摇晃晃的，映在范丞丞的眼睛里。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着，自己的手艺果然精进了许多，打了两百多个剑穗果然还是这只最配我徒弟。

或许是看他沉默了太久没出声，陈立农叹了口气，走过去贴着他师父坐下，用肩膀撞了他一下。“喂！师父，不会传言是真的吧？”

范丞丞皱着眉头瞧他：“又是什么传言？”

“说你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，就是为了等我成年的时候吸干我的修为增进你的境界。不然费尽心力喂我吃那么多珍贵的丹药和药材干什么？”

范丞丞的表情一时间十分精彩，从“你在说什么鬼东西”变成了“你这个傻帽”，最后眉眼突然柔和了起来，嘴角勾起来坏坏地一笑：“其实猜的差不多了。你在外边就是一个行走的唐僧肉。”

陈立农：“......”

“不是，农农，我这次是说认真的。这和你在山里打坐，跑梅花桩，练剑完全不一样！没有我在身边谁在你跌倒的时候保护你！”

“哦。”陈立农扯着范丞丞的袖摆玩儿，暗地里腹诽：“合着我从梅花桩上摔下来鼻青脸肿的时候，旁边儿睡大觉的不是你呗。”他没说出来，知道自己的师父油嘴滑舌的，说了也没用。

陈立农还是自己下山走了，范丞丞蹲在山门的大石头上，丧得好像被主人丢弃的大狗。

 

06

陈立农下山历练的第一天，范丞丞在山门口蹲了一天一夜。

陈立农下山历练的第一周，范丞丞突然食量大增，吃光了素斋里的米。

陈立农下山历练的第一个月，范丞丞终于坐不住了，他带了瓶女儿红去找长老。

长老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，他懒懒地抬了下眼皮，努着嘴直盯着那瓶酒。范丞丞会意，倒好了给他递过去一盏，自己大剌剌地席地而坐。

可还没等他开口，长老就斩钉截铁的说：“不行。”

范丞丞：“可我还一句话都没说？”

长老吹着胡子瞪他：“他是在历劫，绝非儿戏。”

“是我当初冲撞了他，我想着，”

“嘘。”长老又闭上了眼睛：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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